□ 李宁宁 “耶!又可以回老家喽!”周六中午,当先生发动车后,儿子一听回老家,顿时兴奋不已。车行宏大路,望着眼前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路从门前起,蜿蜒进山里。 我的老家位于沂蒙山区的一个褶皱里,小小的我常坐在大门前,看条条小路盘旋在山壑间,如同大山一道道的皱纹。 对公路的最初印象,来自“能子”叔。他走南闯北多年,有天讲到了客车:“那家伙,跑起来飞快,满北京城转悠!那车大啊,把你们这帮娃娃都装上也填不满……” 这个话题激起一片惊叹! “那俺们能坐车去北京了?” “去不了,咱路不行,得大宽宽的路才行!”孩子们一脸的失落。 哦!路还有大宽宽的?难道不都是眼前这样的吗?鞋带一样弯弯绕绕,父老乡亲们踩着“鞋带”到山间、到田边,肩扛手提地忙活着春种秋收。跟进“桃花源”一样——路极狭,才通人。 路从门前起,公路通乡里。 村里开始修公路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家门前那一段,是邻村的义务工。十几个壮劳力用镢头、铁锨、大锤和钢钎,叮叮当当干了一个冬天。桃花开的时候,公路通到了乡里。路上偶尔会驶过个把自行车,男人多是做小买卖的,大梁上坐着孩子,提包挂在车把上,遇到土疙瘩,颠得提包上蹿下跳,孩子开心得嗷嗷直叫,父子俩在清脆的铃铛声中神气活现地扬长而去。 艳羡的目光送出老远,有人冒酸话:“嘁!显摆啥,客车我都不稀罕坐。” 10岁那年,我第一次坐客车。 我跟父亲在漫天星斗中起身,步行赶往镇上,坐最早的汽车去县城。凌晨的旷野里,麦苗,野菜,以及欣喜,一起在三月里疯长。 一个石牌子下围了一群人——那是镇上的车站。 编织袋、麻包、箢子……五花八门的行李,堆放着。有人坐在地上歇息,有人倚着石牌子聊天,有人蹲着吧嗒吧嗒吸着旱烟,还有人急匆匆地往车站跑,身前身后两个布袋随着脚步来回揉打着胸脯与后背,随后出现一个灰不溜秋的客车。 车一停,人们一拥而上,个个大包小提,行色匆匆,生怕被客车抛下。我们也着急忙慌地挤上车,左摇右晃地跟其他没有座位的乘客挤在过道里,此起彼伏的拉呱声夹杂着鸡鸣鸭叫陪我们一路赶往县城。 后来,我到镇上读中学。20多里路,一周一个来回。一遍遍用脚步丈量着那些山山水水。那个时候,公路上行驶的汽车、拖拉机,也渐渐多了。寂静的山村慢慢热闹起来,铃铛声、喇叭声开始在山村回荡。初二下学期,我也有了一辆自行车,骑上它,耳边呼呼的风成了最动听的声音。 1995年,我考上中专,算是跳出了农门。父母送我去300里外读书,中间要倒三次车。登上长途汽车,我又累又热又兴奋!还没来得及细品味,就觉得热气、汗味、茶叶蛋味、韭菜粉条菜饼子味一股脑扑来。 汽车启动,驶离,停靠;再启动,驶离,停靠…… 三个多小时,走走停停,伴着我雀跃的心情,跨桥梁,穿田野,进村庄,绕河流,抵城市,一切都被客车载着跑:时不时看BB机的“大背头”,捧着书的“小眼镜”,晕车晕到神疲乏力的母亲,还有看啥都稀奇的我,成了我毕生难忘的回忆…… 中专毕业后分配回家乡时发现,公路变成了水泥路,田间地头的路也已拓宽,乡亲们能骑三轮车进田了。我攒了一年的工资,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骑着它上山下乡,很是满足,唯一的遗憾就是联村路还是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那时,就想啥时候联村路、环山路也铺成柏油路啊。 路从门前起,处处是惊喜。 后来,我进城上班。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多,一次一次地让我产生惊讶和惊喜—— 2019年秋,我赴江苏参加全国自然文学笔会,一路高速到火车站,登上和谐号动车,一切舒适到令人惊叹,人在旅途,胜似休闲。去年参加侄女的婚礼,发现老家的环山路已全部硬化,修至山项;公路全成了柏油路,干净整洁的电动公交车开到了家门口,老人乘车不用花钱,老家人那个高兴呀,咧嘴一笑就能看见后槽牙。 “爷爷——”儿子打招呼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儿子欢乐的喊声像小鸟,扑棱着翅膀在车里肆意飞翔,一不留神,“唰”的一下穿过车窗,就飞到了更高更远的天空。 我似乎看见四通八达的道路连起乡村与城市,见证着交通运输的快速发展变迁与人民群众的幸福安恬;也看到承载无数希冀和憧憬的车轮,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和力量,驶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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