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虫”宴
□ 雨娃
二爷爷爱玩,他喜欢一边收庄稼一边逮虫子,其中蚂蚱和豆虫居多。每天收工回家,二爷爷把虫子扔沸水锅里,熟后取一半放窗台上晒,剩下的蚂蚱摘掉翅子,撒盐腌制起来。
小时候好奇,问二爷爷,放在窗台上的虫子用来干啥,为何不一起腌制起来?二爷爷笑着说,这些是送老朋友的,一会儿就来取。
二爷爷养牛,懂牛,朋友多是牛经济,他们来二爷爷家喝酒,谈的都是牛事儿,哪家养的牛好,膘肥体壮,干活有劲儿,性格温顺。
那时候,我老盼着白露到来。在我们这里,处暑后谷物豆类开始收割,到白露已经收割完毕,玉米红薯等农作物收割还需过些时日。二爷爷会在白露这天休息一天,把白露当成一个节日来过。这天,二奶奶一早便取出腌制好的蚂蚱和豆虫,炸一盘蚂蚱,炸一盘豆虫,让二爷爷当下酒菜。我一听到二奶奶油锅滋啦,便喊着哥哥跑去二奶奶屋里串门,其实是想蹭饭。
蚂蚱豆虫一上桌,我和哥哥便假装要回家吃饭,脚步却挪得很慢。二爷爷一声令下:“在这屋吃吧。”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忙坐到二爷爷旁边。二爷爷给我和哥哥一人倒一盅白开水说,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是他一早去山上收集的百草头上的露水,喝了可治百病。
既然是神水,就得慢慢喝,细细品。二爷爷抿一口酒,我们就陪着抿一口水。二爷爷夹一个蚂蚱,我们也夹一个蚂蚱,二爷爷夹一个豆虫,我们也夹一个豆虫。二爷爷酒喝得很慢,一根蚂蚱腿也分好几口咬,他不动筷子,我和哥哥也不敢拿筷子,于是这天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慢。跟着二爷爷过白露,把味蕾熨帖得舒舒服服,半月不思肉味,而且喝了能治百病的露水,感觉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六岁那年,我家盖了新房,搬离了四合院,再也没法蹭二爷爷家的饭了。二爷爷会在白露这天打发二奶奶送来一碗炸蚂蚱和炸豆虫。只是喝不到百草头上的露水,略显遗憾。二奶奶知道后,骂道:“这个老家伙,专骗小孩,他哪里收露水了,给你们喝的就是井里的水。”
至于那些晒在窗台上的虫子,二奶奶说,那是二爷爷拿来喂燕子的。白露时节燕子要飞到南方过冬,二爷爷家屋檐下有个燕窝,住着燕子一家,老朋友要远行了,二爷爷天天请燕子吃虫子,一直喂到白露,希望它们养好体力,顺利飞到南方。原来,燕子是二爷爷的老朋友呀。
二爷爷有童心,怪不得小孩子都喜欢往他屋里跑,连燕子也爱在他家垒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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