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陷阱”
□ 董红
老张是初二上学期半道接我们班的,已经是我们第三位语文老师了。说实话,大家都很同情她,因为我班的语文成绩差得出了名。
我至今记得她上第一节课时满眼含光地问了一句:“哪位同学读过《红楼梦》,请举手。”结果,没有一个人举手。这真让她大吃一惊。不过,秋风扫落叶一样,很快老张目光里的失望就被希望取代了,她的眼睛又亮晶晶的了,看来她对“改造”我们充满了信心。
“以后请你们一定要多读书。”她客气地说。
我们见惯了狂风暴雨、歇斯底里的“吼”式教育,对于她那比云朵还轻柔的提醒,倒也觉得新鲜。
老张怕我们回家不读书,特意每周开了一节读书课,监督我们在学校读。班级还布置了图书角,她号召同学们都从家带些课外书来。两天的工夫图书角果然存了上百本书,后来才知道大多数都是老张自己拿来的。起初大家还都象征性地翻一下这些书,后来就连碰也不碰了。老张倒也识趣,从那以后很少再劝我们读书了。
一天,语文课讲完了,还剩几分钟时间,老张竟破天荒地唠起了家常,她问我们最喜欢做什么事。不知谁说了句“吃”,惹得全班同学一阵哄笑。老张眼睛一亮,嘴巴像炒豆一样,噼里啪啦地蹦出了一串美食,什么莲叶羹、吉祥果、合欢汤、如意糕、木樨香露、玫瑰卤子、糖蒸酥酪、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
本来临近中午,大家都饥肠辘辘,一听这么多好吃的,都瞪圆了眼睛。正听得唾液横飞时,老张却戛然而止:“下课!”
如果吃货有段位,她一定是骨灰级别的前辈。后来的语文课,我们的心特别齐,配合得特别棒,因为都想让老张顺溜地讲,剩下时间再详细和我们说说那些美食都是什么样。老张引经据典,从糖蒸酥酪开始讲起。“……有凝如膏,所谓酪也。或饰之以瓜子之属,谓之八宝,红白紫绿,斑斓可观。溶之如汤,则白如饧,沃如沸雪……”“糖蒸酥酪是古代宫里的稀罕物,脂凝如膏,吹气胜兰,沁人肺腑……”那一刻,我们的舌头成了小舟,在口腔里泛波荡漾,胃口被齐刷刷吊起来。
老张说,那些美食都在《红楼梦》里,还说书里一共写了186种美食,把书读完了,吃货的段位怎么也能向上跳两级。大家明知上了当,可还是有人和我一样下定了看书的决心,一不小心读完了整部,犹如尽享了一顿饕餮大餐,回味无穷。
老张就是这样设计了一个又一个诱人的“陷阱”,引我们往里跳,而我们也都心甘情愿地跳进去,并用力凿下井壁上的泥土,努力垫起属于自己生命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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