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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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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慢的温情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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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军 自打上了小学一年级,我就开始学习写信。学写信的语气、用词和格式,给老师写,给最可爱的人写。当然,这些所谓的书信都是为了完成作业,没有一封真正被贴上邮票寄出去。 第一次去邮局寄信,已经是1987年到洛阳工学院后的事了。 在读洛工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生活,别说住校了,就连晚自习都没有上过一次。所以,我对集体生活的不适应和思乡之情比同寝室的其他5个同学严重得多,甚至仅仅因为被分配到上铺就懊恼了大半个月,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总担心自己梦里会摔下来。 那时候,能够慰藉自己思乡之情的,除了洛阳的牛肉汤、水煎包,学校藏书还算丰富的图书馆,就只有来自山东淄博的家书了。 父亲是戎马一生的老军人,古板严厉,很少来信,即使写信也通常是言简意赅的勉励或者说教。记得我刚到洛阳只有两个月,就因为水土不服满脸长青春痘。那时的高校医院普遍比较简陋,给我拿几盒硫磺肥皂洗脸就是处方。 父亲偶然从母亲口中得知了我脸上的“病情”,很罕见地给我写了封长信。我记得最深刻的一点,就是信中并不认为长这点痘痘是什么病情。相反,对于一个在部队长大的男孩子而言,这属于矫情。理论依据就是军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 父亲的这封来信不仅没起任何安慰作用,反倒让我一个人跑去龙门石窟大哭了一场。因为父亲的不理解,更因为他给我定性的那句“矫情”。 2012年9月,父亲在张店区医院做直肠癌切除手术,术后大部分时间是由我来陪床。为缓解父亲的病痛,病床前我经常给他提起过去的往事。从他参加过的抗美援朝金城反击战,直到他1987年送我去洛阳上大学。偶尔我提及上大学后父亲给我写过的第一封长信,没想到年逾八旬的父亲竟然并没有忘记,甚至连写信的原因以及其中给我定性的那句“矫情”,他都记忆犹新。 那晚,我告诉父亲,虽然他认为军人的儿子理所应当必须选择坚强,但其实,谁的青春不曾矫情? 相比而言,母亲的来信就亲切得多,也频繁得多,基本上雷打不动,每周一封。而且母亲的来信很接地气,读来就像听家人拉呱,什么大姐的孩子过百岁了,奶奶养的鸡又抱窝了,诸如此类。每每一边看信,一边眼眶湿润。 当然,只有初小文化的母亲,无论在写信的遣词用句,还是字体工整上,跟中南军政学校毕业的父亲比起来都有不小的差距。尤其是,母亲写信不爱用标点符号,常常一口气就四五行写下来,再加上经常有些错别字,其结果就是让我读信时经常得费脑筋猜测。 1988年我上大学放的第一个暑假前,母亲写信叮嘱,我家刚从住了十多年的部队大院搬出来,新家位于跟大院一墙之隔的军休所,回家时千万别走错门。家里还新买了冰箱,这样我暑假回家就有“皮久”喝了。我琢磨了半天,也不明白“皮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结合信的前后看过多遍,才终于明白母亲的意思应该是“啤酒”。 暑假回家,果然见家里客厅摆着一台崭新的海尔冰箱,冷藏室冰着整整一捆邹平出的琥珀啤酒。那时候冰箱还比较稀罕,谁家买了都当家具搁在客厅显摆,没有放在厨房的。 整个大学期间,除了临毕业时为工作分配的事宜给母亲打过一次长途电话,跟家人都是通过信件沟通交流。这些或长或短、繁简不一的家信,对于首次离家独立生活的我尽早适应高校生活,起到了极其重要的抚慰作用。 再后来,随着家庭电话、手机和网络的普及,那些手写的书信,都被岁月无情地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不知不觉间,我都忘了如何在纸上写下一句句的问候和暖人心扉的语句。冷冰冰的电脑代替了充满古风的信封,方方正正的方块字替代了各种颜色的字迹带来的问候。 某日看电视,一位来自湖北的歌手演唱了改编自诗人木心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一瞬间,无比煽情的歌词激起了我想要手写一封书信的强烈愿望。搜索好半天,才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一支碳素笔,犹豫再三,终于落笔写了起来。刚写了几行,自己不禁连皱眉带咧嘴,实在不忍心继续写下去,遑论将其交付邮差发送远方了。 无奈,只得一片片将信纸撕碎。动作之迟缓、表情之沉痛,仿佛一起扔到废纸篓的还有从前那虽然慢但留也留不住的温馨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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