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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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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暗香浸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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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朝竹 过了冬至节气,就是你百天的祭日。 一百天,只是眨眼间,可与你的相隔,却是从此无法逾越。在上百日坟临近的这些日子,我倒不是算计着给你置办什么纸扎、什么贡品,而是满脑子里全是活着的字眼,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你就一直都揣在我的心里。因为,你短暂的一生,坚韧、无畏,犹如梅花般清雅高洁的存在,深深地影响着我生存的走向。 只是梅花早秀,未能成为旧历新年的香花,是多么令人遗憾且痛心的事!你才退休两年,女儿待阁未嫁,我也没有兑现晚年一同远足的诺言……你就在不是站点的地方突然下了车,撇下你的丈夫、女儿,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在中秋节到来之际,永远地走了。从此,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山坳里,伴你的不再是亲人的欢声笑语,而是晨风冷雨、暮雪骄阳。想到此,怎不让我血泪沾襟啊! 31年,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我们携手走过,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你总能给人以惊喜:函授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工商管理专业,二年制的专科毕业证书如期拿到,次第考取了会计电算化初级合格证、会计从业资格证；为所从事的工作提速增效,在学习打字时你选择的是最难记的五笔输入法；你从没有过午睡的习惯,腾出时间清理家中的卫生；为提高饭菜口味,你用拆盲盒的方法,掌握了诸多烹饪技巧,像用炒酥的花生米去皮炖鸡,像排骨去血沫用冷水、炒炖时加热水等,几个家常菜做得堪称大厨水准…… 或许,你自己淋过雨,所以更懂得为别人打伞。 老家邻居有个单身王姓大哥,儿时因病致残,知天命的年纪又遭车祸伤害,父母去世后跟随哥嫂生活,日子极其窘迫,你就说我是家里的门面,穿得板板正正的才行,便把我正穿着的或羽绒服、或鞋子替下来,送给老大哥穿戴。我了解你的心思,在千禧年前后,结束了我两次的农村工作队工作,就及时将使用过的单人被褥整理好,给王大哥送去。这一送,竟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习惯。 你为人处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战友、亲戚家的几个孩子,从介绍工作到介绍对象,每次到饭店或到女方家,我们都是出钱又出车,你并未刻意表明“拿工资的总比下庄户的强”这一理论,但为了免除他人的尴尬,话说得真诚。上世纪90年代,春节前我们总是把礼品先送到年后要去的沂蒙山区农村那些亲朋好友家中,事后才知好多家庭走重要的亲戚就等着我们年前带去的礼物。他们应该想不到,那些东西也是咱家的稀罕物…… 在我人生中,即便今日也很少被人肯定过,很少有人花时间倾听我的心声,但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彼此,给了对方最大的爱。而这种爱,引领我、我们的家走出了困窘之地。我从一个单位的临时工,逐步走进人民警察的行列,并在所从事的公安宣传领域里小有建树,两次三等功,全省公安宣传先进个人等荣誉叠加在身；女儿亦是自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院,一路拼搏进入自己心仪的单位,并成为学院最年轻的党员之一。这些因你而成就的闪亮的点点滴滴,在你走后越发显现出它的珍贵。我把这些片段化成文字,珍藏在心。 逢大雪节气,翻阅关于此节令的古诗词,偶读到晚唐李商隐的《见梅花》一诗,细细品味,这字里行间不正是你短暂一生的写照吗?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只是会做家务,其实心智成熟大多很晚。他们凭一己之力在社会上闯荡,要么循规蹈矩,最终成为父母一样的人,要么把自己彻底打碎,重新学习人情世故、社会法则,一点点打磨自己,一点点重塑自己,才能适应这个所谓的价值体系,最终跳出世俗的约束,重新定义成功。这个过程你用时几年,可后来你还是做回了自己,不随波逐流,如同梅花不与百花争艳一样,刚毅、自律,傲霜斗雪,选择在冬天绽放,为世间独添芬芳。 十几年前,你在离家30多里地的地方工作,一辆踏板摩托车见证了你的工作日常,骄阳似火、风霜雪雨,从没有挫败你前行的勇气。后来,你拿到汽车驾驶证后,我们去济南、去青岛,不论是游玩还是给你看病,来来回回,我总是你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还记得不,2020年秋在西安,从大唐不夜城回旅馆,沐浴后的你仿佛褪去刘胡兰式的“刚强”,为人母的柔情、岁月磨砺的沧桑,写在了脸上。畅谈未来,你说:“明年闺女就上班,再有一年多我也退休,到时我就全身心在家伺候你爷俩!”我打趣:“退休的不仅是你,我也快了,到时我伺候你们娘俩!”你顿时一脸幸福。 今年“五一”,一家人在假日来了次胶东半岛两日游,成山头、蓬莱岛,全程千余里的路程,你成为我们父女的专职司机；中元节前夕,在去济南给你治病的途中,从章丘服务区你硬是一气把车开到了齐鲁医院……让人惊讶你内在的能量,更让人敬佩的是你的自律。数年来,十万多公里的里程以及零违章的驾驶记录见证了这一切…… 这一次,你给人的却是惊吓。 尽管时光流走,昨日无法重现,但你的印记依然保留在家中的角角落落,你生前给人的帮助与真诚,仍在熟悉你的人群中流传,那些包含着赞誉的话语中夹杂着叹息,听起来已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阴阳之隔,在悲痛之余,我深感余生的悲凉,但每每想到你做骨穿手术,全程没有麻醉的两个小时,你竟没有呻吟一声；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三天三夜,临终时,你却面如满月,微笑示人,给世间留下你不畏惧艰难的印记,我就隐隐有了一种会意。 你走了,可什么也没有带走。花甲之年,顶着一头白发,在茫茫的人海中,孑然而行,但我仍然在晚饭后散步到我们常去的桃花居北岭、长途汽车站东北角打卡；回老家毫山庵岭南小院围炉煮茶,在垫起的鸟石台上撒米引鸟觅食,继续做我们曾经做过的雅事趣事；我不会做前行道路上的浮萍,不枉你梅花般幽香、顽强的熏染与引领…… 我深知,世间很多的事都是违背自然规律发生的。病魔带走了你,但带不走我对你的怀念。我之所以断断续续地手写我们的过往,就是觉着你应在我目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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