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渍时光
□ 童卉欣
小时候,照相的日子,就像小型节日般隆重。
县城里就那么几家照相馆,我们一般根据门口玻璃画框里的样板照“风格”,反复比较,选定中意的一家,在老板那里细细打听了价格,回家对着挂历选定一个周末去照相。于是那一周就有了盼头。
到周六晚,我会在仅有的几件好衣裳里挑选最“上相”的,用衣架挂起来,保证第二天没皱褶。周日早,对着镜子折腾头发。记得那时候有个电视剧女主角叫英翘,总在头顶处编一弯细麻花辫,所有头发再归到一侧扎个马尾,我们叫“英翘头”,我总央求我妈给我梳个“英翘头”。
那时候的照相馆还没能提供服装,道具是有一些的:五彩珠子的项链和耳环,曾让我和表妹争抢得脸红耳赤,还有男孩子喜欢的长枪大刀、摩托车,也有毛绒玩具、琵琶、团扇、油纸伞……
你喜欢在什么地方留影?椰林沙滩、桃杏花海或者静谧书窗?照相师傅“哗啦”从天花板上扯下一大幅尼龙画布,你向往的背景,瞬间就来到眼前。你可以发挥无尽的想象力,来个沉浸式角色扮演。有一次,摄影师给我和表妹设计了一个一人弹琵琶、另一人随乐起舞的场景,背景是银色的海滩,我姐姐很不屑这种小儿科的摆拍,她们一群青春少女会戴着墨镜、皮手套和贝雷帽,倚在摩托车上,大声和照相师傅强调“我们要照黑白的”。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取相片的时间,也许一周,也许十天半个月。师傅在木匣子码着的一厚沓白色信封里翻找,我的心就开始加速跳,期待、激动、喜悦……抽出照片的一瞬,几只脑袋围凑在一起,或者笑出声,或者惊叹,或者失望地“唉”一声。
我和表妹的“歌舞照”被挂到了展示相框里,惹得我每次路过那家照相馆都要上前欣赏一番——原来我可以这么美!
私人相机那时候是绝对的奢侈品。一个大雪天,我和老妈去爬山,山顶处白雪皑皑,腊梅开得正艳,我们遇见一个中年男士背着相机在转悠,我妈叫住他说:“给我们照一张吧!”没想到素不相识的对方爽快答应了。快门一闪后,我们就分手了,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谁知道过了一个多月,竟然收到人家寄来的照片。效果挺好,梅花香似乎要扑出画面来,我脸红红的,笑得很灿烂。我说:“这个人真好啊!”我妈笑说:“也许他正好差个模特!”陌生人的温暖,通过相片中的雪花默默传来。
如今,拍照太容易了,随时随地可以自拍互拍,不满意可以P图、美颜,不花钱,不用等,自然也不会特别珍惜。而我幼年时候盼望着照相的勃勃兴致,却渐行渐远渐无踪。
翻阅老相册,每一张照片后面,都能讲出一个特别的故事。故事是腌渍过的时光,珍贵有味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