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2024/05/14 | |||||
|
清晨,飞来一只啄木鸟
|
□ 孙元礼 大山的早晨,惬意的事,是被群鸟的合唱叫醒,发现一只心仪的鸟儿。 我家的祖宅在围子山下。围子山,从山顶到山脚,榆树、梧桐树、香椿树,还有山楂、花椒、核桃等经济树,密密麻麻,像一张绿网把大山遮蔽得严严实实。这片树林成了鸟的乐园。树杈的鸟窝随处可见,跟着树枝的晃动,鸟儿像荡秋千一样。那些鸟儿,喜鹊、斑鸠、红嘴山鸦、云雀……“咕咕”“叽叽”“波波”,鸟儿的叫声,有的清脆,有的拖着尾音,绕着树转圈子,有的高音鸣叫一会儿,戛然停下,然后再重起。声音有长有短,此起彼伏。尤其是黄鹂早晨叫得最起劲,像歌手,一边起伏飞行,一边“叽里喳啦”地唱着歌谣。这些鸟儿的叫声在林间飘飘荡荡、重重叠叠、远远近近,施展歌喉礼赞这片浓密的山林。 心醉神迷的我正在聆听天籁之音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鸟,扇动着翅膀,穿过晨曦,划出一道亮丽的曲线,平稳地靠近院墙边一棵榆树的树干,双翅合拢的同时,稳稳地攀附在树干上。我静悄悄靠近,恐怕它发现了我飞走。我藏身在墙角,打眼一看,原来是只啄木鸟。它长约20厘米,头顶一团棕红色的羽毛,颈、背、腰呈现黑、白相间的纹理,尾巴黑漆一般光亮。晨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洒在它的身上,啄木鸟愈显得光彩熠熠。它两趾在前,两趾在后,抓住树干,尾羽紧贴在树干上,支撑着俊美的身躯,闪展腾挪,变换位置,长喙不断地叩击树干,“咯、咯、咯”的啄木声节奏鲜明,宛如一段乐章中的强拍一样短促有力,盖过了其他鸟的叫声,在树林中回响。 李时珍《本草纲目·禽部第四十九卷·禽之三》,形象地描绘过啄木鸟的外貌:“啄木小者如雀,大者如鸦,面如桃花,喙、足皆青色。” 啄木鸟自古以来就那么漂亮。 啄木鸟是我们常见的一种鸟。你在城区人行道,或者乡村田野里行走,“不见啄木鸟,但闻啄木声”。循声找一找,也可能看到啄木鸟。啄木鸟为了找虫果腹,为了哺育幼儿,早出晚归。它沿着树干起起落落,或上下跳跃,或向树干两侧爬行,螺旋式上攀,不漏一处地巡诊,不停地啄击。不管蛀虫藏于树皮下,还是隐身于树干中,啄木鸟都能从树干上的蛛丝马迹找到害虫的行踪,用坚硬如凿的长喙,连续地敲击树干,它能凭借啄木的声音,判断树干里虫子躲藏的位置。一连啄几十下,瞅一瞅,虫子不露身,快速猛击,其声波会迫使害虫向洞口爬行。一旦发现虫子,啄木鸟伸出长舌,用舌尖带倒刺的小钩捉住害虫,或者用舌尖的黏液粘住害虫,然后再把长舌伸进幽深的洞穴里,一网打尽。 东汉杨孚编著的《异物志》称,啄木鸟“穿木食蠹”。现代人誉啄木鸟为“森林医生”,这和先人对啄木鸟的认识是一致的。 寄生在树上的害虫有十多个种类,上千种分支,如天牛、白蚁、蚜虫、蚧壳虫、尺蠖、木蠹蛾等。保护树木,喷洒药物,树干里面的害虫很难杀灭,这就全靠啄木鸟了。2022年,甘肃省西北部的防护林,十几万亩遭受蛀干害虫的危害。尤其是柳树和杨树,树枝有的干枯,有的零星吊着几片黄叶,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酒泉市政府听从专家建议,从临夏县、陇西县等引进啄木鸟,繁殖成功,并在林场建立7000余亩的啄木鸟保护试验基地,制定了保护啄木鸟的措施。防护林枯死的树木逐渐减少。这样,既保护了啄木鸟,又找到了一条防治害虫的绿色防控之路。 正是啄木鸟专心致志地啄食害虫,树木郁郁青青,绽放“病树前头万木春”的生机景象。 啄木鸟不仅啄木食蠹,还传说啄木鸟啄木生烟,是钻木取火的源由。宋朝《太平御览》中的《拾遗记》记述:“有鸟若鸮,以口啄木,粲然火出。圣人感焉,因取小枝以钻火,号燧人氏,在疱羲之前,则火食起乎兹矣。”鸮被认为是啄木鸟的祖先。三皇之一的燧人氏,见啄木鸟啄木时,嘴与木摩擦生烟,受到了启发,遂钻木取火,摆脱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状态,使人类迈向了刀耕火种的文明时代,是人类文明的起源之一。 啄木鸟除却害虫尽心竭力；对待爱情执着、勇敢,在繁殖期间恪守一夫一妻制。它们的恋爱过程满盈情趣。 春是啄木鸟繁殖的季节。在树林上空,雄性啄木鸟飞来飞去,要选择一片树林作为栖息地。一旦选中,雄性啄木鸟便在树林中响亮地鸣叫,声音悠长,用这种雄性的声音画地为界,声音传到的地方就是它的地盘,其他同类不得落足,神圣不可侵犯。一旦另一只雄性啄木鸟进入领地,领地守卫者会发出“喳、喳、喳”的叫声,尖锐刺耳,迫使入侵者离开。如果入侵者不肯离去,厮杀不可避免,必有一场空中决斗。两只雄鸟正值荷尔蒙爆发期,打斗十分惨烈。它们在空中上下翻飞,用长喙攻击对方,片片羽毛飘落。单打独斗几个回合,然后又在树枝间对垒。领地守卫者,英姿勃勃,巧妙地利用树枝间的空隙,出其不意,发起攻势,一边尖叫,一边伺机啄拔对方头部的羽毛。闯入者自知理屈,斗志趋弱,择机飞逃。雄性啄木鸟以性命捍卫爱情领地,自古美女爱枭雄,赢得了雌鸟的怜爱。 啄木鸟一年一次建筑新巢,老窝弃之不用,让给斑鸠、戴胜鸟、麻雀占用。雄鸟在自己的领地上,一棵树一棵树地观察,它会在树干的上端,敲敲打打,选择易啄的树干,且在侧枝之下,能避风遮雨,圈定新家位址。一旦选定之后,雄性啄木鸟攀在树干上,用坚硬的长嘴,像启奏一段乐曲那样,富有节奏地啄木筑巢,“嘣、嘣、嘣”,发出一连串的求爱声,去深情地打动雌鸟。心有灵犀的雌鸟,会在一旁的树枝上,瞄着雄鸟啄木筑巢,一旦动情,会靠近雄鸟飞去,落在它的旁边,和它一起轮流啄击,共建新家。如果雄鸟求爱声不够美妙动人,雌鸟反应迟缓,雄鸟也不气馁,继续独奏爱曲,去吸引雌鸟春心萌动。新家要具备容下两只啄木鸟,且能自由活动的空间,需要十几天才能建成。有时,新房筑成了,雄鸟还没收到一只雌鸟暗恋的信息,就在洞口一个劲地敲打,吸引雌鸟的青睐。一只雌鸟飞来了,雄鸟会围着雌鸟,在树枝上弹跳,发出“呕、呕、呕”的叫声,把自己欢快求爱的心情展露给雌鸟；一边展翅又合拢,表演求偶舞蹈。雌鸟沉浸在雄性气息里,坠入爱的漩涡。这时,雄鸟又用长喙轻轻梳理雌鸟的羽毛,并发出温馨、柔和的呢喃声。雌鸟如果哼哼唧唧地应答,这时,雄鸟就把雌鸟往新房里吸引。一旦雌鸟迷迷糊糊,尾随雄鸟进入新房,就算喜结连理。新房里,由两只啄木鸟缠绵爱情。 雌鸟产卵后,大约半月后孵化,啄木鸟双方开始抚育幼崽了。当了“爸爸”的雄鸟忙里忙外,尽职尽责,几乎整日贴靠在树干上,一天要比平日多敲击几百次；长喙钓出一只虫子,急忙飞回爱巢,递给幼儿,好让它们安居成长。 雄鸟结婚成家,尊妻养幼的日子里,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啄木鸟食虫驱害、尊妻养幼的品性,引起了先人的共鸣,自古以来受到人们的推崇。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挖掘的山西晋侯墓,于63号墓出土的陪葬品中,有一件青玉制作的“玉双啄木鸟”,中间一个柄状的器物,两边各有一只啄木鸟。那时,人们制作啄木鸟器物,当作吉祥物陪葬。1986年陕西省凤翔县秦公一号大墓,出土了一只金啄木鸟,专家考证认为,从造型上看,其很可能是冠上的装饰物。古代,鸟图腾盛行。秦朝以金啄木鸟作为器物的装饰,反映了秦人对啄木鸟的崇拜。 《古乐府》中有一首赞美啄木鸟的诗:“啄木高飞乍低仰,抟树林薮著榆桑。低足头啄斸如斸,飞鸣相骤声如篁。”后来,许多诗人借啄木鸟比兴,表达各种意象。北宋梅尧臣的《啄木》,形象地描绘了啄木鸟的行为特征,表达了一种哲理意念。“中园啄尽蠹,未肯出林飞。”啄木鸟啄尽了所有树上的蛀虫,却不肯飞出树林,忠于职守。“不识黄金弹,双翎坠落晖。”它不稀罕黄金,不为外界利益所动,只知道在落日的余晖里啄木食虫。斑斓的画面,啄木鸟的形象楚楚不凡。 我国古代就有明确的护鸟意识。《汉书·宣纪》收录了汉宣帝在位期间的一篇诏书,名为《禁春夏弹射诏》,严禁探卵弹射飞鸟。这是最早出现的专门保护鸟类的诏令。白居易也在《鸟》诗中呼吁:“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为保护啄木鸟,国家把白翅啄木鸟、大黄冠啄木鸟、红颈绿啄木鸟等十几种啄木鸟,列入二级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
|
|||
|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