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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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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乡情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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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绪芳 初夏时节,百草繁茂。 一场小雨过后,山野田陌无不充满了生机。各色野花竞相开放,红、黄、蓝、紫各种颜色,就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艺术作品；蝴蝶、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吸吮着花蜜。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布谷鸟从远方叫着飞来,给每个村庄送来了微甜的麦香；斑鸠在高树上咕咕呼唤着生机盎然的日子。 初夏清凉的早晨,我在松间小径漫步,在水库柳下清吟。晨光洒在挂着露珠的野草上,映衬出天地间的五彩缤纷。 我想起陶渊明的诗:“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野草是大自然中最柔弱、最不起眼的生物,但是,每一棵野草都有它独特的个性,有的瘦长柔韧,有的矮小顽强。它们随着天时自生自灭。历经狂风暴雨、酷热干旱或严寒冰雪,它们就像勇敢的战士,坚毅地站在大地上,坚韧、执着、不屈不挠,给大地注入生机和活力,为人们带来绿色和花香,装扮着人们的生活。 看着这青山绿水,我突然感慨万千。 作为老一代的农民,对野草野菜有着特殊的情结,我一生与其结下了不解之缘。 农民,自然是离不开土地,离不开庄稼,也离不开草的。每当我来到山沟野壑,看到地里那茂密茁壮的庄稼,田头沟崖那葳蕤的野花野草,听到山林中婉转的鸟鸣、池塘中的蛙鸣,闻到青草的芬芳,看到姹紫嫣红中的蜂蝶翩翩起舞,浓浓的乡情就会从心底泛起,引起些许温馨而又苦涩的记忆。 清贫平淡的日子,除了勤劳节俭的努力,也少不了草的恩惠,草民、草根、草芥之人、草头百姓——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都是靠野草野菜来生活的。草,曾是老百姓离不开的衣食父母。 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之后,我到煎饼篮里拖出个煎饼,抓上块咸菜,一边吃着,一边挎着提篮就跑出去了。叫上三两个小伙伴,到荒沟野坡去拔野菜打猪草。这时候,大人们都在田间劳动,没时间照顾孩子。各种野菜,见啥要啥:婆婆丁(蒲公英)、鸡腚眼子(车前草)、蓬蓬菜、曲曲菜、野茄子(紫花地丁)、人荇菜(苋菜)、扫帚菜、大夫子苗、野绿豆秧等等。回家后,择出人能吃的留作人吃,人不能吃的以及择下的根茎,剁剁捣进泔瓮里泡着喂猪。 困难时期以及其后的三两年,每到冬春季节,人们每过几天,就会拿出晒干了的树叶和野菜,泡透了,榨好(用热水稍煮一下)了,淘洗干净,掺上部分粮食,蒸菜窝窝或做菜豆腐。野菜中最好吃的是苦菜、荠菜、青青菜等。鲜蚂蚱菜(马齿苋)、人荇菜(苋菜)、蓬蓬菜可凉拌；烧豆面水和面水时加上点野茄子,味道鲜美；春天拔来带着一虎口长的白色根茎的曲曲菜,腌到香椿咸菜的水里,吃起来脆生生的,有一股鲜美的苦味；榆钱、榆叶黏糊糊滑溜溜,掺上不好咽的食材改善口感；杏叶和老国槐叶子,有点微微的甜味。刚长出来的国槐嫩叶是不能吃的,吃了人容易过敏,刺槐叶是微苦的。记得有一家人没有家庭主妇,男人们过日子不会算计,下来粮食就吃纯粮食,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紧缺了,就采国槐嫩叶吃,全家过敏,肿得睁不开眼睛,很吓人。 千百年来,各种野草野菜既是人们活命的食材,又是治病救人的中草药。你看那沟头崖岭、宅旁院内,花花草草、根茎叶果可都是宝呢:决明子、菟丝子、枣子、柿子、车前子、石榴皮、地骨皮、丹参、远志、五加皮、蚂蚱菜、茵陈、苦菜、荠菜、青青菜、牵牛花、金银花、槐花、菊花、鸡冠花,还有徐长卿、刘寄奴、王不留行、黑老婆秧,就连马虎扇子和狼毒都是良药,更别说黄精、黄芪、何首乌了。小时候,我便经常去挖红根子(丹参)、小草(远志)等中草药,卖了钱买铅笔、本子。 春天刨地的时候,捡拾刨出来的白茅根,放嘴里慢慢地嚼,吮吸着甜丝丝的汁水；还有大夫子苗的根茎,白胖胖的,冒着白色的乳汁,吃起来有一股清香。夏天打猪草时,经常找到一种赤李子(中草药名郁李子),形状像大樱桃,酸酸的、甜甜的,解渴又解馋。有时在绿草和灌木丛中远远地看到鲜红的一簇,极其鲜艳,原来是熟透的拖拉盘子(中草药名覆盆子),比现在的草莓可好吃多了。有时还能摘到两个又黄又圆的大栝楼或后娘罐子。打猪草时,贪玩的孩子们,掏鸟窝,逮蚂蚱,戳马蜂窝都是干过的童年趣事。初秋时候,逮蝈蝈是最有趣的。丰乳肥臀的咬拐(母蝈蝈),歌喉清亮的叫叫子(公蝈蝈),都成了孩子们纯情浪漫的宠物。 有了草的恩惠,就有了农家餐桌上的热闹,有了农家炕头上的温暖,也就有了丰富多彩的农家生活。 各种野草有着各自的妙用。白绵草可以铺在炕上,或编做草褥子,暄暄的暖暖的,还可以用来喂牲口；黄玫草等用来摊煎饼；耐烧的连棘子(各种野草和荆棘等的混合杂草)可烧大锅,蒸窝头、贴饼子和坉墙头；艾草则拧成辫子,晒干留着熏蚊子；茅草晒干后拧成草绳捆麦个子。用草做饭用草煮粥,每到傍晚,不同的茅屋里,便会散发出不同的香味——用草做燃料煮出来的饭菜格外清香。这清香和鸡狗鹅鸭、猪羊牛马的叫声,斑鸠鹁鸽家雀燕子的鸣唱,还有忙碌的母亲们呼唤孩子的叫骂,老汉们驱赶牛羊的吆喝融在一起,于是,夕阳晚霞,袅袅炊烟,便成就了一首浪漫的乡村协奏曲、一幅极美的村野风景画。 不再为吃饭发愁的当今,人们却时常向往着野菜的清香,把它作为无污染的绿色健康食品。每当野游时,不忘挖一些回家调剂生活。今天,面对漫山遍野的野草野菜,勾起我一腔乡情,不禁感慨万千。 对野草野菜的眷恋,将会伴随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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