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阿丽
反背双手,躬着70度弯曲的背,稍微前倾的额头下,一双慈祥的眼睛永远看着前方,迈开的脚步依然坚定有力,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最深刻的记忆。
打我记事起,爷爷就是我们生产队的猪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养猪是公社集中场地圈养,专人养护。您负责的养猪场前后两排有三十来间,大猪小猪大约有八十头；猪食屋临水而建,两口大猪食锅镶嵌在土灶上,笨重、厚实,似历史深处走来的文物。每到春季,猪场前后,油菜花盛开,蜜蜂“嗡嗡”,满场尽带黄金甲,猪也比以前醒得早些。凌晨四点,星星还眨着眼睛,您就提着马灯上路了。您将麦糠、猪草、水倒进大锅,猪草是上一天剁碎的,水也是前一天从河中担上来注入水缸的,您总是提前做好准备。您用一米多长的勺子搅拌均匀后,坐到灶塘前生火煮食,忽明忽暗的灶火映着您古铜色的脸庞,专注的眼神好似在期待一件工艺品的出炉。20分钟后,麦香氤氲着娃娃菜的青香,热气顶着锅盖发出“啪啪啪”的响声,麦糠猪草已浑为一体,稍闷锅片刻,您将猪食打进木质提桶,轻轻搅动,稍凉后,提着两桶猪食,走到猪圈前,将猪食倒入猪食槽,围着圈栏转圈的两头黑猪霎时安静下来,“呼噜噜”拱着食槽。就这样,您来回20多趟,耗时一个多小时,将猪们喂饱后,自己才回家吃早饭。
爷爷养猪是全公社出了名的,猪的一日三餐,准时准点；打扫猪圈,一日一次；要是遇到母猪临产,您便铺上草帘,抱床棉被睡在猪食屋,随时等着给猪接生。您喂养的猪膘肥体壮,猪圈干净无异味。年底,您被县里评为“先进个人”,去县里领奖状,大字不识一个的您回来时形容当时的场景:“那个会场比我们公社的大会堂大多了,好多好多人,我可是开了眼界啦!”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一提起这事,您就兴奋得两眼冒光。这件事,成了您的骄傲,也成了我的骄傲。
白天,您在猪场忙碌着,晚上,我们兄妹仨喜欢团在您的床边听您讲故事,您讲参加苏北灌溉总渠开挖的故事；讲接在县城上学的儿子放假、赤足担书走了五十里地的故事。?爷爷很少插手我们的教育。印象中有一次,我因顽皮误了学习,被爸爸追打,此时已睡觉的您闻声起床将我拽进怀中,对我爸吼道:“你打孩子干什么?长大了没出息,大不了跟我养猪去!”爷爷知道,一个人,连猪都养不好,还能做什么呢?其实,养猪有什么不可以呢?同样是劳动呀!
爷爷,您虽然离开我们20年了,但是您慈祥温和的音容笑貌永远镌刻在我们心中!好想再让爸爸追打一次,感受爷爷您特有的曲度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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