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西武 温暖的春天如约而至。走在回老家的山路上,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味,我边走边想,春天已经来了,可是母亲的春天在哪里呢? 上周末,我回来看望母亲,没想到她一个人病倒在炕上,也没有给儿女们打电话。躺在土炕上的母亲就像破旧的老屋一样颓废。母亲的憔悴让我心疼,我央求母亲跟我一起回城里住。一直不放心母亲自己一个人生活,多次劝说母亲离开老屋,都被母亲拒绝了。固执的母亲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还有这大片的菜地舍不得撇下。这次旧话重提,母亲仍是拒绝,她说,冬天就快熬过去了,天一暖和,病也就好了。一开春,菜园里的大蒜和韭菜就发芽了,然后又能种各种各样的菜了。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住着,不让邻里嘲笑儿女吗?这不也是给我们增加负担嘛。”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絮叨着:“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一次我未能把母亲带回城里,她的执拗让我有些生气。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头。我低着头,怕碰到邻居们,走着走着,有人迎面大声招呼我:“城里人回来了,快回家帮你娘干活吧,她正在菜园子里种菜呢。”说话的正是我儿时的伙伴,我们寒暄一番,他说:“不佩服你老娘不行,快八十岁了还一个劲地干。前几天我去劝她别干了,快跟儿子到城里享福去吧,她却说住楼房里喝风啊,儿子的日子也不宽绰,她不能去当累赘!她种这一园菜,喂这一群鸡,除了养活自己,还能让你回来时多带些回城里吃,也接济一下你。” 这番话就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我的心窝。母亲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心里真实的想法,让我一直固执地以为她不通事理、不理解儿女。原来她不是喜欢一个人过,也不是贪恋老屋和菜园,而是她不想给儿女添负担,并且想尽办法给儿女帮助。 我匆匆跟他告别,怕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 走进破旧的院落,远远看见母亲佝偻着背,抱着镐在菜园里刨地。我顾不得进屋换衣服,直奔过去,抢过母亲手中的镐说:“娘,我回来了。你歇会,我帮你刨地。”母亲看到我,絮叨着嘘寒问暖,她心里的想念和欣喜都流露在她浑浊的眼眸里。此时我忽然读懂了这眼神里那些复杂的情感,她的惦念、期盼、欣喜、幸福,都在见到儿子时漾满沧桑的脸庞,却从未曾向儿女诉说过。 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我转过身,生怕被母亲发现。我指着满园生机盎然的小草和花朵盛开的果树对母亲说:“娘,以后我每周都回来帮你种菜。春天来了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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