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风
周日的时候,朋友发微信问我在干嘛,我说在山上挖野菜。白蒿,你知道吗?他说白蒿好呀,烙面糊,还可以做白蒿大枣汤。我说我就是这么想的,说完暗自一笑。只有这个朋友,满是人间烟火气,喜欢告诉我菜应该怎么做才好吃,馒头怎么蒸更有味儿。
每年春天,我们都到山上去挖野菜,白蒿是不可或缺的一种。白蒿最主要的做法,就是熬制白蒿大枣汤,用白蒿和大枣一起熬水喝。
作为一个自小在部队医院长大的孩子,童年必定会有什么跟别的孩子不同。比如每年春天的白蒿大枣汤。
你能想象一大水桶冒着热气的白蒿大枣汤被士兵抬到教室的情形吗?满满一桶黑红的汤,散发着草药味儿,带着神秘的气息,摆在讲台旁的地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围着它,每个人都被要求必须喝一碗。端起碗来轻轻抿一口,有点苦有点甜,撇撇嘴互相看看,再看看碗里热乎乎的汤汁。都是听话的孩子,不喝怎么行?眼一闭心一横,咕咚咕咚喝下去,回味到的不仅是苦,还有香甜,白蒿的中药苦和大枣的香甜。药汤是部队医院的士兵熬的,熬好送到小学校来,这样的情形每年春天都要上演一次。每当喝过士兵抬来的白蒿大枣汤,我们就知道,春天来了,春天的白蒿大枣汤,能让我们身体健康。
从此知道白蒿是一种中药,白蒿大枣汤的营养丰富,有很好的清热解毒功效。每年阳历三月,幼苗长到一巴掌高是采集白蒿药效最好的时候。到了阳历四月,秸秆从菜心长出,长到一筷子高,人们采了来就只能当柴草烧。春天的白蒿嫩嫩的,散发着独有的清香,当药材、当食材都是极好的。一旦采晚了性质都变了,从治病救人的药材变成烧锅底的柴草。
地里的每一棵白蒿都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去年枯黄的秸秆还在风中招摇,下面已经长出了新芽,那根枯黄的秸秆就是旗帜,仿佛在说:“我在这里呀,我在这里呀,惊鸿一般短暂,夏花一样绚烂。”于是就奔着那秸秆而去,必定能挖到地上的白蒿。白蒿疏落纤细的小叶子,像极了冬天的雪花,叶片颜色微绿泛着白,叶梗毛茸茸的,给人一种温柔顺和的感觉。山路边、田埂上、野草遍布的山坡上,一丛丛一簇簇。
每年春天,我家都要熬上一锅白蒿大枣汤,每个人必须喝一碗。即便是在父亲从部队转业多年以后,即便是我们都从当年的孩子变成了孩子的家长。这是春天来临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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