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克艳
前几天,母亲打电话说,远在南方打工的表哥可能是想家了,说特别想吃家里的香椿。挂了电话,母亲发了愁,虽说当下正是吃香椿的时节,可是她怕天气闷热,快递邮寄到了南方,鲜嫩的香椿早就闷坏了。母亲的言辞中,满是无奈的伤感。
大姨故去多年,表哥也早已为人父。多年来,他为了生计奔波,背井离乡南下打工。想来,在孤寂的夜里,对着皓皓明月,望着家乡的方向,他必定心中波澜涌动,思乡情切。
当年,温和可亲的大姨很宠爱我们。每次到大姨家,她总是变着法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心灵手巧的大姨总有很多主意,除了难得的肉食,她总能别出心裁地给我们端出一盘盘让人咽口水的菜肴,而香椿更是让大姨做到了极致。
在我家,粗枝大叶的母亲最喜欢凉拌香椿。远远闻到香椿那特别怪异的味道,我都厌恶地捏着鼻子,更别说吃下去了。大姨做菜精致,即使是凉拌香椿,也要先焯水去除青涩,然后依次加入各种调料。必不可少的,是撒上她自己制作的芝麻盐。孩子们都很喜欢吃大姨做的凉拌香椿。大姨还会做香椿炒鸡蛋、香椿饼、腌香椿和油炸香椿。它们的味道远胜凉拌香椿,也更得孩子们的欢心。
千帆过尽,沉淀在心头的,总是那些不经意的小事,比如这味道怪异的香椿。每到初春草木萌发时,看着枝头上那嫩生生的椿芽,便总会想着:家里的香椿长好了吧?奇怪的是,曾经最厌恶的凉拌香椿,现在反而觉得最是清脆爽口了。它不但蘸着故乡和岁月的滋味,还混合着泥土的清新和自然之味,香醇浑厚,最耐咀嚼。
想来,表哥也是如此吧。我体恤母亲的不忍,更能理解表哥的心思,于是,赶紧在网上下单,给表哥和自己分别买了香椿。收到快递后,热衷于厨艺的表哥,利索地弄了几个小菜: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随后,他满是欢喜地在朋友圈发文晒照,说:“简单小菜,美好生活,就是这个味儿。这就是家乡的味道,也是妈妈的味道。”
家乡最寻常、最朴素的吃食,总能直击内心。
说到香椿,一个好友说,她是不吃香椿的,因为受不了那股特别的味儿。我笑着说,正是那股特别的、甚至难闻的味道,才是我们这些离家多年的游子的心头所念。正是它,撩拨着我们的神经和记忆；正是它,连着天边的故乡,系着过往的岁月。
我想,不喜欢香椿的好友心中,必定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是她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味道,一端连着她,一端连着她心中的故乡。果然,好友说她心向往之的,永远是家乡那独一无二的鱼腥草,它的美味非比寻常,凉拌才能深得其味,让人欲罢不能。
哈,又是一种“怪异”的家乡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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