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修东 成串的红灯笼摇啊摇,村庄社区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年的味道,仍在村街小巷弥漫荡漾。 大年初一下午,老家莱芜的侄儿一家三口来看望我的母亲,亲人团聚分外高兴,推杯换盏间说起家乡变化,无不感慨社会进步。 在物资紧缺的年代,正月十五前走亲戚,对大人来说是亲情的沟通交流,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则意味着能解馋。六七家亲戚中,我们弟兄最愿意去五六里路外的姑奶奶家,路近不说,重要的是能吃好东西。村里给五保户特殊待遇,我们去了,姑奶奶就去村部领上几样蔬菜,割上一块肉,取点肴货,招待我们。问寒问暖,汇报家事,姑奶奶那布满沧桑的脸上总是绽开着笑意。送我们出了大门,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才返回家中。 多少年前,走亲戚,真的就靠走,即便是二三十里路,也是两条腿丈量着走完。太阳老高了,走出家门;太阳快落山了,走回家里。一天就走一家,尤其是陪着母亲走亲戚,总有说不完的家常事,拉不完的悄悄话,正应验了那句:“亲戚亲戚,亲上加亲,越走越亲。”现在回味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那时我和弟弟走亲戚,临出门,母亲将成双成对的馒头放在包袱里,还要递给我们一根短棍。农家养狗的多,短棍在手,就起到了震慑作用,累了还可以两人抬着包袱走。快到亲戚家,就把短棍藏到一个地方,走时再带着。 饭后,撂下饭碗,就往家赶,心里想的却不是快点回家,省得母亲挂念,而是可以挤出时间在路上多玩一会儿。遇到小河,把包袱挂到矮树枝上,可以溜冰、抠冰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急忙往家赶。回到家里,在寒风中冻得龇牙咧嘴的馒头,裂开的口子像冬日里母亲洗衣冻裂的手。 人到礼不差,礼轻情意重。那时,走亲戚带的礼物以馒头为主,后来父亲从矿上捎回桃酥点心,装在包袱里走亲戚,就算稀罕物了,感觉很有面子。 那些年,走亲戚,味很浓,情很真。人不全,就在家里聚;人多了,就提前订饭店。在一起的这几个小时,似乎要把一整年遇到的新鲜事儿都絮叨完,张家长李家短,快成了新闻演播厅。 父亲走后二十多年里,我们这个家族一直沿用这种做法,所有的亲戚说好哪一天集中到我家,不分年龄长幼,没有过去“先走姥娘后看舅,姑姨姐家陆续候”的顺序,一天走完,不再单独候客。 真正的亲,还得是走姥娘家。有啥好吃的,尽管拿来;有啥好玩的,尽管去玩,关键是还有“磕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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