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
□ 德喜
小时候,临近过年,村里每家每户都会到镇上去买几张年画。
年画摊子设在乡村大集的一角,横拉着绳子,长长的几大溜,上面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年画,还有的在墙上挂着,或者在地上用石块压着,色彩缤纷,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那时的年画设计简单但主题突出,常见的有“五谷丰登”,两个农民头扎毛巾,簇拥着一大筐金灿灿的稻谷和麦穗,笑逐颜开；有“年年有余”,白白胖胖的娃娃,抱着极尽夸张的红鲤鱼；也有《沙家浜》《花木兰》《智取威虎山》等彩色剧照,后来又有了《少林寺》《霍元甲》等武侠电影剧照；还有寓意“招财进宝”“福禄寿喜”“松鹤延年”“迎春纳福”之类的年画。年画的制作工艺越来越精湛,内容越来越丰富,名山大川、梅兰竹菊、影视名星、卡通人物等,无不入画。
年画买回家,一家人先要欣赏品评一番,然后妥善保管好。到了小年那天,母亲便围上旧头巾,高举着掸帚,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接着,母亲打糨糊,我和哥哥则摊开年画,谋划着张贴的位置。我家的年画每年都是由父亲贴的。父亲贴的时候,我端着一小盆糨糊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和母亲站在下面现场指挥,高了低了,偏了正了,反复调整几次,年画的位置终于得到大家的认可。父亲在年画的四角和中间涂上糨糊,用手轻轻抹平,年画就贴好了。这还不算完,父亲还要把我的“三好学生”奖状挨着年画贴到墙上,说获得的荣誉同样是年画。父亲贴得很认真,好像把全家来年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一张张不大不小的年画上,以求来年平安祥和。年画贴好了,简陋的小屋在花花绿绿的年画映衬下,变得满屋生辉,年的味道也被渲染得醇厚香甜。父亲和母亲的笑容像山泉水一般自皱纹密布的眉间汩汩地流淌出来。
贴上年画,屋里焕然一新,喜气洋洋。我美美地趴在炕头瞅了老半天；忙进忙出的父母也忘不了高兴地瞄上几眼；爷爷则会坐在屋里那张老式木椅上,袖着手看画,即兴哼唱几句山东梆子。
年画不仅贴出了喜庆,也贴出了亲情。有些年画就像那个时代的小人书,是有故事情节的。闲时,我们坐在爷爷身边,听他给我们讲画中的故事,什么《红楼梦》《西厢记》《杜十娘》《杨家将》……年画贴了一年,赏了一年,我们也听了一年的故事。又到新桃换旧符的时候,我们才小心翼翼地把旧年画揭下来,保存好,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这些年画就成了我们的包书纸。
过年,有了年画的装饰与烘托,才有了浓得化不开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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