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 仇绪芳
时令接近小雪,小雪果真来了。今天夜间,白雪覆盖了莽野山川,冷风吹着口哨在树梢上跳舞,冬青躲在路边瑟瑟发抖。寒潮来了。
在这偏远的小山村,有壁挂炉的人们开启了暖气取暖。没有壁挂炉的人们生着了炉子,房顶上炊烟袅袅。
炊烟,并不是古老的记忆,它是现实的淳朴的存在,是人间的烟火、生活的气息、香醇的味道和熟悉的景致。
许多人进了城,忘记了柴火灶,忘记了缕缕炊烟。即便在农村,炊烟也很少见了。
记得小时候,农村人用柴草做饭、摊煎饼,用煤炭生炉子取暖。炊烟氤氲着整个村庄。夏天,绿色的田野,清清的河水,炊烟在晚风和西天的晚霞陪伴下,翩翩起舞。冬日,白雪茫茫,冷风呼啸,陌野空廓,远处的村林中炊烟袅袅,构成一幅清纯、恬静、古朴的风景画。
记忆中并不总是这么清幽、诗意,一丝淡淡的苦涩一直萦绕在心头。听老人们说,以前冬天人们没有钱买煤炭,大冷的时候,就熰上一堆柴草,用浓浓的烟雾驱赶屋中的寒气。上世纪50年代,每年秋后,父亲就到罗村一带用小毛驴驮来百十斤煤炭,留到春节前后才生着炉子。隆冬时节,滴水成冰。炉子生在奶奶炕前,父母的房间是不生炉子的。下雪的时候,我和弟弟们就在奶奶的炕上闹着玩。炕上铺着厚厚的野草,夜间仍然寒气砭骨,被子上再盖上棉裤和棉袄,大人孩子一个被窝蹬腿取暖。到上世纪60年代,我家每年用胶轮车子推一车煤,用细碎的煤炭末子掺上红土和了来烧。
生活一步步改善。上世纪90年代,许多人家安上了土暖气。记得那时的冬日,在旺旺的炉火边烤上几块地瓜,沏上一壶香茶,读小说,读诗词,读唐宋散文和《聊斋志异》……就像柳毅敲开了通往龙宫的大门。那时,炊烟是农民温饱的象征,是希望,是温馨。
近年来,我们金山镇有计划地推广气代煤。前年,我安上了壁挂炉,用天然气取暖做饭,不再炊烟袅袅。室温高了,房内也干净了。过去烧煤,晚上要封炉子,到后半夜室温降得很低,盖两床被子才行,现在盖一床被子就很暖和。在书斋读书,温暖如春,无比惬意,真是“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我知道,炊烟终将会从生活中消失。没有了炊烟起落,它也将成为一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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